在被相愛5年的戀人拋棄後,我對愛情失去了感覺,看到周圍的朋友紛紛築起小巢,我也想有個家,於是在同事介紹下與欣認識了。
欣在一家國企當技術員,身材矮小,長相一般,蒼白的臉上總是掛著微笑,這使我心裡很踏實。欣常常坐在我身邊聽我說話,眼神裡滿是
崇拜。自琳離開以後,再沒有人這樣傾聽我內心的想法。
欣的家裡只有她和生病的母親,生活很貧困。在她們那個不大的房子裡,我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溫暖。每天我都會在下班後去她那裡,與她
一起烤著火爐吃火鍋,飯後,摟著她一起看窗外飄落的雪。
一天,我和欣路過沈河區婚姻登記站,看到很多青年男女拿著結婚證從裡面出來。欣羨慕地看著,一動不動。我問她:「想結婚嗎?」欣
微微一顫,說想。我將她摟住,說我們結婚吧。那一刻,我居然淚流滿面。
曾經,我與琳已走近了婚姻的殿堂,可她卻抽身離去,在一個遙遠的國度裡躺在一個老男人的懷裡,我愛欣嗎?我不知道。自從答應與她
結婚以後,我卻一直想著琳。我知道認識不到5個月的欣與相戀5年的琳是不能比的,儘管琳曾那樣傷害我。
如果琳離去後沒有再回來,我和欣的生活也許將平平淡淡地過下去,可她偏偏就在我與欣領了結婚證的第二天,出現在我面前。
那天,我正在講課,門外有老師喊我說,有人找你。我走出教室,發現琳站在外面。她還是那樣的美麗,氣質非凡,只是眼神憂鬱了許多
。我冷冷地說:「小姐,找我有事嗎?你是不是認錯人了?」琳嘴唇顫抖著,淚水在眼眶裡滾動,轉身就走。在琳面產,我從來都是貌似強大
,實則軟弱。在她快在走廊盡頭消失時,我追了過去。
她到了我宿舍,痛哭了一場,然後告訴我,離開我是因為那個德國男人能讓她出國,那是她一生的夢想。「我告訴過你,站穩腳跟就來接你
,現在我來接你了。」說完她拿出德國一家學院的邀請函,「你拿著它去辦護照就行了,那個學院會為你提供全額獎學金。」
我打電話告訴欣,說學院裡有事,不回去了。當夜,在賓館裡擁著琳入眠時,我完完全全把欣忘記了。
我思考著下一步的打算:是和琳到德國過富足的生活,還是留在國內與欣過平淡的日子?琳已與那個德國男人離了婚,得到了一大筆財產。
第二天回到欣的家,她問:「你昨夜上哪兒去了?打了好幾遍電話都不接,我擔心死了。」她把剛煮好的餃子端上來,是我最喜歡吃的酸菜餃
子。
「欣,我和你說件事。德國有個學院給我寄來邀請函了,我想去學習。」我編了個理由。
「康,我也有一件重要的事要告訴你。」欣臉上全是紅暈,「我懷孕了。」
「打了吧,去德國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,並且,學院規定結了婚的不能去。」震驚之餘,我把已編排好的理由告訴她。
「結了婚怎麼就不能去?」她問,聲音有些顫抖。之後她再也沒有說話,默默地收拾碗筷,然後像一隻無助的小貓蜷縮在我懷裡默默地流淚。
「我還是不去了。」看到欣哭泣,我心裡很難受。「為什麼?」欣抬起頭問我。「嗯,是這樣……」我繼續編排著謊言,「校方不提供獎學金
。」「你是說,沒有學費就不去了?」欣問。
那晚,欣主動提出先解除婚約,學費再想辦法籌。
解除婚約的手續辦得相當快,我們從領結婚證到解除婚姻關係,僅用了兩個星期。
「你什麼時候去德國,我送你。」欣說。「還不一定呢,簽證沒下來。」其實去德國的機票早已買好了,我不想讓欣看見我和琳一起走。「
你去那兒,人生地不熟的,要照顧好自己啊。有事時,給我來電話。」欣的眼淚流了下來。
「嗯。」我應道,又是一陣沉默。「本來見到你後,我就感覺你不會屬於我。你是大學教師,還是博士,我只是一個工廠的技術員,相差太懸殊。可是我喜歡你,崇拜你。後來你說要和我結婚,我歡喜的不得了,可現在……」欣緩緩地說,「你去那兒也就三四年,我等你,回來
後咱們再領結婚證。那時你還要我嗎?」她問。我心痛得厲害,點了點頭。
「這兒有一萬美金,你拿去學費吧。」欣從包裡取出一捆綠綠的鈔票。「你怎麼會有這麼多錢?」我感到很驚訝。「這是我媽媽給我的。
」「你媽連工作都沒有,怎麼會有錢?」我問。「我爸留下的,他可是工程師呀。」欣說。我的心時沉甸甸的,其實我去德國是有獎學金的,
機票是琳買的,我不用花一分錢,況且她在那兒有工作,有足夠的錢供我深造。
離開還是留下,在苦苦權衡了兩天後,我決定離開欣。在走之前我要把錢還給她,並告訴她真相,讓她不要傻等。
當我敲開欣的家門時,一個陌生的男人探出頭來,我吃了一驚。「欣呢?」我問。「她搬走了,她把房子賣給我了。」
「她搬到哪兒了?」我急切地問。「好像搬到她們工廠那邊去了。」我在她工廠旁邊的小區裡見人就問:「這兒是不是有一家新搬來的?有
個姑娘叫欣?」終於,在一個胡同最深處的小院門口,我看到了欣的母親。她很奇怪:「康,你不是去德國了嗎?」
「伯母,你咋搬到這兒來了?」我問。「不是要給你湊學費嗎,把房子賣了。」「那錢不是伯父留下來的?」「他哪兒有錢呀,文化大革命
時期能讓你有錢?」
我悶坐在那兒,欣回來後看我很驚訝。我擁著她說「欣,我不去德國了,我們復婚吧。」欣的眼淚嘩地流下來,伏在我肩膀上痛哭不止。
「康,你去吧,一切我都知道了,今天琳見了我。這是她給我的錢,你還給她,我愛的是你,不是錢啊。」她從包裡拿出了兩萬美金,哭了好
久,又說:「康,別再傻了,快走吧,琳是個好女孩兒,你要好好待她。」
當飛機離開機場時,我俯瞰瀋陽的夜空,眼淚湧了出來。
在德國進修一年後,我被一家研究機構提前聘用了。第二年琳開了一家通訊器材公司,我主管技術,她抓經營。到第四年,公司已贏利上
百萬。可是我一點兒也不快樂,總是被心裡的十字架壓得喘不過氣來。
6年來,當我將十萬美金一次次地寄給欣時,卻一次次地被退回,回執說,查無此人。
今年五月,我登上了回國的飛機。整個瀋陽的大街小巷我跑遍了,卻再也沒看到欣。有人說,她去了外地;也有人說,她母親死後,她靠
撿破爛為生;更有人說,她做了「小姐」。
當我失魂落魄地走到她家原來那所房子樓下時,聽到一個小姑娘稚氣地問:「叔叔,你要包子嗎?酸菜餡的,五毛錢一個。」我忙蹲下抱
起她說:「要,在哪兒?」「那兒。」我順著小姑娘手指的方向,看到一個瘦弱的女人在路邊賣包子。
我的心一陣劇烈的跳動,那不是欣嘛!當我雙手顫抖著牢牢地抓住她時,她一陣驚愕,然後,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。
「媽媽,你為什麼哭了?」小姑娘抱著欣的腿也哭了。「小姑娘,叫什麼名字?你爸爸呢?」藉著抱小姑娘之機,我偷偷將眼淚拭淨。
「念康,我叫念康。我沒有爸爸,爸爸去國外了。」
這句話又把我的心擊碎了。我知道,這輩子再也沒人會原諒我,包括我自己。 |